著者:元音老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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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認識“解脫體智”的重要性
“定,至行之要。如無解脫智之道力,唯住休息之行持,仍不能越色、無色界。因其未能克制貪嗔緣起及諸行業流。”
至行之要,意即至關重要的行持。“見、定、行”的“定”,就是至關重要的行持。解脫智,是指前面講過的見宗與保護。解脫智之道力,是指從本體之見上起無量妙用的力量,這就是禪宗裡講的大機大用。在這裡,“休息”指的是休心息念。休息之行持,就是壓念不起——“搬石頭壓草”的功夫。唯住休息之行持,就是只停留在壓念不起的階段。我們前面提到過“欲界、色界、無色界”三界,這裡的“色界、無色界”就是指的“四禪天”(色界)和“四空天”(無色界)。這段話的意思是:雖然說修定,乃至閉關專修定力,是至關重要的行持,但如果只是休心息念,而沒有證體起用的力量,那還是世間禪定,儘管超越了欲界,還沒有超越色界和空界,還在六道的天道裡。
這是什麼緣故呢?“因未能克制貪嗔緣起及諸行業流”。他能休心息念,“貪、嗔”可以暫時伏住,但生起貪嗔的條件還在。緣,就是條件。“貪嗔緣起”,就是生起貪嗔的條件。為什麼休心息念不能克制貪嗔緣起呢?因為他不認識本性,對境生心的習氣還在。境界來了,就不得自由,被境所轉了。譬如美女現前,你為了克制淫欲心,把她看成白骨骷髏、皮包膿血,也還是對治法。從根本說來,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,一切相都是真心顯現的影子。若真心朗然現前,覓男女相了不可得。真心朗然現前,對境不失,就是解脫智之道力。若無此道力,就要為境界所惑、隨境界而轉。因惑而造業,因業而受報,因因果果,果果因因,六道輪迴,無有出期,這就是“諸行業流”。住於休心息念之“定”,只能暫時伏住貪嗔,卻不能克制貪嗔緣起,這在禪宗裡叫做“冷水泡石頭、死水不藏龍”。一旦定力消退,習氣泛起,貪嗔更甚,如石壓草,石去草生,當然不能克制諸行業流了。
“以未得決定心之道力故,於喜欲境順緣生貪愛、逆境拂緣生嗔恨,如對病痛生苦受想等。”
未得決定心之道力,即不認識本性。如果你認識了本性,曉得事物都是假的,曉得事物都是真心的影子,絕對不疑,對境就不動心、不著相了。因此我們必須實證本性。大手印指示我們見性,教導我們勤於保護,在境界上鍛煉,在鍛煉中實證。我們就要在鍛煉中,把身心世界都化空,真正見到本性,那才有“決定心之道力”。若不鍛煉,就不會有力量。你在這兒聽聽講,此時好像很有力量,一出門馬上就忘掉了,那有什麼用處呢?還是要踏踏實實地做功夫。現介紹兩種做功夫的方法:一種是聽到開示,認識了本性後,時時刻刻保護它,“朝於斯,夕於斯,流離於斯,顛沛於斯”,時時刻刻保護它不動,才有念起就把它轉過來,不跟它跑,長期堅持這樣做。另一種是修個具體的法門,或念佛,或參禪,或修心中心法。不僅座上做功夫,座下也要做功夫,要時時觀照,綿密保任,這樣才會有效果。不然,看見美好的東西,你還是會動心的;碰到違逆的境遇,你還是會發怒怨恨的。這就是“於喜欲境順緣生貪愛、逆境拂緣生嗔恨”。
“如對病痛生苦受想等。”現舉幾則病緣現前的例子,看看古德是怎樣對待病緣的。馬祖道一禪師是一位了不起的禪宗大祖師,世稱“馬大師”,他教導出百餘位證成大道的弟子,分赴各地,教化天下。馬大師晚年生病了,當家師去慰問:“和尚近日尊候如何?”馬大師說:“日面佛,月面佛。”這是什麼意思啊?日面是白天,比喻健康時;月面是晚上,比喻生病時。佛者,覺也。白天在覺裡晚上也在覺裡,健康時是這樣生病時也是這樣。語雖只有六字,卻簡捷明瞭地道出馬大師那“決定心之道力”。宋朝的慈明楚圓禪師也是一位了不起的禪宗大祖師,他晚年突然中風,嘴都歪斜了。他的侍者急得跺腳:“當奈何!平生呵佛罵祖,今乃爾。”這可怎麼辦哪!平時你呵佛罵祖,現在報應了。慈明禪師說:“無憂。為汝正之。”你不必發愁,我給你把它正過來就是了。說著,用手把嘴搬正,那歪了的嘴立即就正常了。病痛也是業障,“了即業障本來空,未了應須還宿債”,業債在了道的大祖師身上,要受就受,要不受就不受。身體就像一所房子,總有壞的時候,能住就住,不能住捨掉它就是了。它若壞了,你還貪戀不捨,痛苦就來了,這痛苦是你自己找的。重雲智暉禪師圓寂的時候,寫了一首偈子給大家看:“我有一間舍,父母為修蓋。住了八十年,近來覺損壞。早擬移別處,事涉有憎愛。待它摧毀時,彼此無妨礙。”寫完,跏趺而逝。也不一定都是這樣,再舉一例:翠岩可真禪師行將涅槃的時候,示現極其痛苦的病相,在地下鋪的席子上輾轉反側,不停地翻來覆去。他的侍者哭著說:“平生呵佛罵祖,今何為乃爾?”要不是你平時呵佛罵祖,現在怎麼會這樣呢?翠岩禪師盯著侍者看了一會兒,呵斥他:“汝亦作此見解邪?”你也是這種見解嗎!於是翠岩禪師跏趺而坐,令侍者燒香。香煙才起,禪師就圓寂了。諸位,既然翠岩禪師有坐脫立亡的把握,為什麼還示現那麼痛苦的病相呢?他是在以身說法:痛苦即解脫,煩惱即菩提,生死即涅槃。他何曾“對病痛生苦受想”啊!
你如果“對病痛生苦受想”,那就不得了了,病魔就起勁地折磨你。如果心不住在病痛上,“你痛你就痛好了,沒關係,無所謂”,反而不覺得痛了。再如修心中心法,結手印手指很痛時,心不要想到手,注意力集中在咒上,忘記了手,就不覺得手痛了。但你一起歡喜心:“咦,手不痛了。”這麼一想,馬上手又痛起來了。所以,痛苦的感覺終歸還是大腦接受不接受的問題。只要我們心空無住,有病也會好的,縱然痛也不覺得痛苦。淨土宗是這樣講的:“臨命終時,身無病苦,心不顛倒,意不散亂”。身無病苦,就是不為病所苦,不一定一點病也不生。能在生病時不想著病,只管念佛:“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……”,注意力集中在佛號上,感覺不到痛苦,那就是身無病苦。如果你心亂了,想著病痛,“哎喲,哎喲!”那就痛得要死了。假如你平時很用功,有很深的功力,那就沒有什麼病不病、痛不痛了。“心能轉物即如來”,若真的作到心空無住,病也能轉,就像慈明禪師,用手一搬,那因中風而歪了的嘴立即就正常了。功夫稍淺點,也能不為病所苦。因此我們要時時刻刻令心空淨。假如我們心不空淨,臨終為病所逼,痛苦、難過,心就不安了。我見過很多修淨土的人,臨命終時,囑他說:“你現在要努力念佛,這是關鍵時刻,你就要生西方了。關鍵時刻到了,趕快念佛吧。”你猜他怎麼說,他說:“哎喲!還念什麼佛啊!我都快痛死了,難過得要命,念不出來了。”他就是不念,因為他的心散亂了。我們現在用功念佛,是預備臨命終時的一刹那時用的。能夠在臨命終時心不散亂,還這樣“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……”,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就絕對有把握了。大家好好用功吧!這樣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了。
“所起一切,皆是自性功用顯現。故認識於解脫體智為極要。”
前面剛剛講過,不能“於喜境順境生貪愛、逆境拂緣生嗔恨,如對病痛生苦受想”,為什麼不能這樣想呢?因為“所起一切,皆是自性功用顯現。”不要認為喜境順緣好、逆境拂緣不好,健康好、生病不好。這不好的逆境拂緣乃至病痛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?這都是自性的顯現,沒有自性,哪裡會有這些境緣呢?我們要凜然一覺,了知這些境緣乃至嗔恨心都是自性的顯現,自然就不嗔恨了!自性本身是不垢不淨、不增不減、不來不去、不動不搖的。若無菩提自性,連煩惱也不會有,就像沒有水就不會有波浪一樣。正因為波浪本身就是水,所以說“煩惱即菩提”。我們修道,要時時凜覺,煩惱才起,就凜然一覺,一凜覺就回歸到本位,自然朗然現前,煩惱立即了不可得,這就是解脫體智。
“故認識於解脫體智為極要。”所以,對於解脫體智的認識是極為重要的。認靈知之心,不認妄念;認空寂之體,不認色身。妄念才起,立即凜覺,靈知之心現前,妄念當下瓦解冰消。不能認色身為我,執著了這個色殼子就麻煩了。色身就像一所房子,它不是“我”,只是暫時住住而已。我們要時時刻刻這樣做功夫。
二、消除妄念的方法:不離法身
“如未得起滅(念)之要,則所滲漏之妄念皆輪回業因。故無論粗細妄念,均須起滅隨無而善護修。即是不縱之使熾,亦不以念治念。唯不離自然本體以觀照之,使不連續,如在水中畫圖,隨畫隨消。”
起滅之要,就是念起念滅的關鍵要點。那麼這個要點是什麼呢?“青山原不動,白雲任去來”,青山比喻自性,白雲比喻妄念,自性不動不搖,妄念有起有滅。儘管念有起滅“識得不為冤”啊!識得,就是得了起滅之要。若不識得,起了妄念你還不知道,那就是未得起滅之要。“如未得起滅之要,則所滲漏之妄念皆輪迴業因。”我們修心中心法強調“觀照是正行,打坐是助行”,就是為了突出觀照的作用,妄念來了要看見它,立即凜然一覺,不睬念頭。若看不見它,分明是跟著妄念跑了,這就是“滲漏”。這些滲漏的妄念都是六道輪迴的業因。跟著念頭跑,必然隨境轉。著境之後就造業,造業之後就受報,以致六道輪迴無有出期。就像水桶有個漏洞,自性妙用之水全被漏光,便墮落成六道凡夫了。墮落是業果,滲漏就是業因。《圓覺經》云:“居一切時不起妄念,於諸妄心亦不息滅。”前半句就是教我們不滲漏,不放過妄念,凜然一覺使妄念不起。又恐我們錯誤理解,去做壓念不起的“死定”功夫,立即接上後半句“於諸妄心亦不息滅。”也別把妄念消滅光。為什麼呢?為了起無邊妙用,度無量眾生啊!真心若能做主,言談話語、舉手投足、起心動念等,都是自性的妙用。五通仙人問佛:“如何是那一通?”他有五通,佛有六通,那一通是什麼呀?佛喊他的名字:“五通仙人!”他答應了一聲。佛說:“那一通,你問我。”一喊一應、一問一答,活脫脫地顯示出自性的妙用。這就是“那一通”——漏盡通。漏盡,就是一點也不滲漏,滲漏已經盡絕。所以,儘管真心像癡子,大智若愚,但若不起心動念,如何起無邊妙用啊?若把波浪滅光,豈不成死水一潭了嗎?是故“於諸妄心亦不息滅”。識得真心,真心做主,妄念就是妙用;不識真心,妄念做主,便是滲漏,便是輪迴的業因。這就是“起滅之要”。仍借青山、白雲為喻,頌一頌這“起滅之要”:“白雲漫青山,青山依然在;青山自青山,豈受白雲礙。”
“故無論粗細妄念,均須起滅隨無而善護修。”妄念有粗有細,粗妄和細妄有什麼不同呢?粗妄,就是對境生心。於順境而喜,於逆境而憂,不知不覺地跟著境界跑。我們要把這個粗妄先斬斷,曉得一切外境都是假的,如空花水月、了不可得。《金剛經》云:“一切有為法,如夢幻泡影,如露亦如電,應作如是觀。”這裡“應”有順應、應付之義。對於順、逆等一切外境,儘管去應付,同時還要作如是觀照,還要把一切外境觀成像做夢、幻相、水泡、影子、朝露、閃電那樣了不可得。時時刻刻這樣觀照,久久就會不為外境所動,基本上把粗妄斬斷了。在這之後,還有“串習”存在。串習是八識田裡的習氣種子,你不去想它,它也會自己跳出來,這叫“翻種子”。這種妄念比剛才說的“粗妄”細一些了,但還不是細妄。打坐的時候,更容易覺察到種子的翻騰,對此我們仍是不理不睬,這樣就安然入定了。定中看見的才是細妄,像是潛水暗流,湧湧地動。不深入禪定是根本看不見細妄的。
不管妄念是粗的或是細的,“均須起滅隨無而善護修。”妄念來了,你必須覺察到它,然後凜然一覺,不去理睬它、不跟著它跑,它自然就化於無形。這就叫“起滅隨無”,隨著你的覺醒而化空了念起念滅。如果你覺察不到或者不凜覺,妄念總是動個不停,念念相續,沒有間斷,那就成為輪迴的業因了。“善護修”就是好好地保護修正。保護什麼?修正什麼?保護靈明無住的真心,修正遷流不止的妄念。覺察到妄念,要立即凜覺,立即“起滅隨無”,不要跟著走一段路才去凜覺。有的人,妄念起了他也知道,但他捨不得停下,他說:讓我再考慮考慮,先讓我想想再凜覺。你既然已經曉得是妄念了,幹嘛還想下去呢?這不是愚癡透頂嗎?這分明是隨著妄念遷流!不應該這樣,要趕快凜然一覺,起滅隨無。要時時地保護我們的真心,了了常知,無所住著,無所粘滯,這就是“善護修”。
“即是不縱之使熾,亦不以念治念。”縱是放縱,放野馬,跟著念頭跑。使熾,就是使念頭熾然不停,由張三聯想到李四,由李四聯想到趙五……遷流不息。像大火燃燒,越燒越熾烈。放縱念頭熾然不停地相續,就是“縱之使熾”。我們不能“縱之使熾”,要趕快轉化它。怎樣轉?有兩個辦法,一個辦法,就是自己心裡想想看,“縱之使熾”有什麼後果?那將是不堪設想的!那是六道輪迴的業因,苦不堪言!趕快凜然一覺,使自性朗然現前。若妄念力強,凜覺也轉化不了,就用第二個辦法,趕快念佛或者趕快持咒,用佛念、正念代替妄念。這兩個辦法都是“不縱之使熾”,但切切不能“以念治念”。什麼叫以念治念呢?起一個妄念來壓原來的妄念:“噢,這個念頭是妄念,不好不好,趕快別動。”這就叫以念治念。為什麼以念治念不好呢?有兩個結果。一個是壓不住妄念,恰成“妄念遷流”;另一個是縱然你能夠治得一時,把念頭壓死了,就像“搬石壓草,石去草生”。念頭被壓死了之後,變得如土木金石一樣,死掉了。這樣的“死定”是有時間性的,縱饒你能定幾百年,幾千年……待定力消退,妄念又來了,而且來勢更猛,六道輪迴依舊,還是不究竟。因此,我們不以念治念,不壓死念頭,我們是轉換,凜然一覺把它轉過來。力量不夠時,就持咒、念佛。
“唯不離自然本體以觀照之,使不連續,如在水中畫圖,隨畫隨消。”自然本體就是我們的天真佛性。佛性是不生不滅、不動不搖、不來不去、不增不減的。觀照就是剛才講的“凜然一覺”。只要凜然一覺,回歸到自然本體就是了。我們要時時不離自然本體,妄念來了,就凜然一覺,使妄念不能連續。假如妄念來了,你還不知道,那就不行了。所以“觀照”有兩層意思:一個是妄念來了你要知道,一個就是凜然一覺。有一個比喻叫“如貓捕鼠”,就是把妄念比作老鼠。要有貓那樣的警覺性,老鼠一露頭,立即就發現了。這在禪宗裡叫“照顧話頭”,照顧就是看好它。這種“看好”之念是正念,做功夫正念不可失。正念就像衙門口的差人,擋住閒雜人等,不許進去。正念是佛性的妙用。如果失去正念,要麼是覺察不到妄念紛飛,要麼是做死定功夫,變成土木金石。這是做功夫時的兩條岔路。因此,禪宗要提起疑情,淨土宗要執持佛號,密宗要持咒結印,大手印要我們“不離自然本體以觀照之”。
觀照的目的是什麼呢?“使不連續”。就是不令妄念相續,把妄念斬斷。所以我們說念佛的作用就是斬斷妄念,佛的聖號就是一柄慧劍,“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……”,佛念現前,自然而然把妄念斬斷於無形之中。假如一面念佛,一面妄念顛倒,那就不是念佛了。念佛的時候一定要有“止觀”,一定要心念耳聞。心念佛號而妄念不起是止,耳聞佛號而了了分明是觀。佛教裡做任何功夫,目的都是令妄念不相連續。“如在水中畫圖,隨畫隨消。”使妄念的起滅,就像在水面上畫圖一樣,一邊畫一邊隨之消失,絲毫痕跡也不保留,起滅隨無。
“但妄念雖自滅,尚未為清淨。以僅僅了知妄念,而尚不能斷惑亂業流。”
妄念縱然不起來,自然滅掉了,但還不算清淨。有人迷惑了:妄念滅了應該是清淨了吧?為什麼說還不算清淨呢?因為“僅僅了知妄念,而尚不能斷惑亂業流”。僅僅了知妄念的境界,曉得這是妄念,而沒有認識真心,那還不行。認識真心之後,才能斷惑亂業流。惑亂,就是對境之後就迷惑了,心就亂了。看到金元寶,心亂動了,要發財呀;見到美色,心亂動了,淫欲之火燒身……這些都是惑亂。你明明知道這些都是影子、都是假的、都不可得,你就是不能斷。為什麼?因為你只是知道妄念的境界,而不認識真心。真心是什麼,你不知道,所以沒有力量,遇到境界還是要動心,故不能斷惑亂的業流。我等凡夫,迷失本性,認物為己,追逐物境,造業受報,像流水一樣不斷。過去的業,就像種子種在八識田裡面,怎樣斷它?只有證到真心,把根本斬斷,才能斷掉。所以,欲斷惑亂業流,必須證到真心,僅僅了知妄念自滅是不夠的。
“必須在了知妄念自滅之同時,即識知顯見自識之智性,則自然而住。”
“自識之智性”就是根本識,就是第八意識由迷而回歸覺悟,轉過來了。第八識一轉,便是“庵摩羅識”,又稱白淨識。此即所謂“轉識成智”,把第八意識轉成大圓鏡智。“顯見”自識之智性,即明顯地見到大圓鏡智,也就是自性朗然現前,也就是一念不生,了了分明的靈知真心朗然現前。這樣,才能斷惑亂的業流。“顯見自識之智性”並不難,難在你不瞭解不認識它,即難在不“識知”它。“識知顯見自識之智性”,在禪宗叫做“一把擒來”,在淨土宗叫做“花開見佛悟無生”,在密宗叫作“證入悉地”。
必須在了知“妄念自滅”的同時,“即識知顯見自識之智性”。在沒有妄念的時候,要認取真心,要認取我們真正的佛性。佛性是智性——智慧之性,因為一切功夫,一切神通,一切妙用都是由它生起的,故稱“智性”。只了知妄念起滅隨無,不認取真心,還不能斷惑亂業流。必須認取真心,進一步了知妄心從真心而起。妄心一斷時,這一念不生而了了常知的是什麼?這正是真心,正是“大圓鏡智”。要在妄念斷處,認識真心,體驗真心。若不能一把擒來,就是“當面錯過”,那就不能見性了。所謂“見性”者,明白也。明白妄心不可得,明白妄心是真心的妙用。於妄心息處,當下就“抓住”真心。不是用手去抓個什麼東西,真心無形無相,“說似一物即不中”,並不是存在一個有相的東西等你去抓,而是要你體驗它,認取它,肯定它。在妄心歇下來的時候,認取真心是非常非常重要的。我曾再三提醒大家:在“前後際斷”時,即前念已滅,後念未生時,這是什麼?應在此時猛著精彩,認識真心、肯定真心,深信不疑,承當下來。認取真心之後,就不著相了,一切妄念都化為妙用。
真心是沒有形相的,凡有形相的都是假像、都是影子、都了不可得。既知如此,我們就不會去執著有相的東西了。這樣才有力量,才能放捨有相、拋棄有相、不住著有相。若不認識真的,總被假的所迷惑。“假做真時真亦假”,因不認識真的,不免認取假的,那就“認賊做父”,埋沒了真心。這是個最最重要問題。必須認識妄念從何而來?妄念是什麼?妄念並不是壞東西,妄念是我們真心所起的妙用。不要怕妄念,只要不跟它跑,認清它的本來面目,不粘境,不住境,不著相,時時刻刻念起就覺,念起就斷,一念斷處,“自識之智性”就會朗然現前。所謂“無念”,未必是一個念頭也不起。假如一個念頭也不起,那就變成土木金石了,那是斷滅、是無記,不是無念。無念者,念起不住也。僧問趙州:“初生孩子還具六識也無?”剛剛出生的嬰兒,什麼都不知道,總不會對境生心,妄想紛飛吧!嬰兒是不是具有“眼耳鼻舌身意”六識呢?這實際上是以嬰兒作喻,問什麼是“無念”?趙州答:“急水上打球子。”僧又問投子:“急水上打球子,意旨如何?”投子答:“念念不停留”。在很急的流水上打球,球能停得住嗎?一下子就被沖跑了。“不停留”就是無住。可見念起無住就是無念,而不是一個念頭也沒有才叫無念。我們再三提示,一念斷處,這了了分明的,就是我們的靈知之心,這就是真心、就是真如佛性。念佛,就是念這個佛。佛者,覺也。念佛,就是念念在覺,這是念佛的真諦。不明白這個真諦,迷迷糊糊地念佛,那等於沒有念佛。我的師父(王驤陸上師)從前講過,假如念佛的人很多年不得妙用、不得力量,那就趕快改修密宗,待修密得了相應、得了三昧之後,再回過頭來念佛,就知道念佛的落處了。所以,我們學佛的人,要識得妄念的來處,於妄念歇處認取真心,這最重要。
認取真心之後,“則自然而住”。無住之住,叫自然而住。自自然然、平平穩穩,惺惺寂寂、寂寂惺惺,不再被境界所動搖,不再為妄念所困擾。這樣學佛,才是真正得力。不然的話,都是錯用功。有的人說:我已經念了多少多少經,還要再念多少多少,我要還願呀!做這些事正是大夢不醒,不是真用功,不是真學佛!真學佛就要認識本來無住的妙明真心,時時覺醒,處處無住,這才有成佛的希望。念了多少句佛,念了多少部經,點點紅點子,燒一燒,還還願,有什麼用處啊?如此著相,能成佛嗎?不能的。
“妄念滅處清淨隨得,更為重要(僅識妄念,不能斷惑)。”
在那妄念滅掉之處,本來清淨的真心隨即現前了。波浪歇下來不就是清淨的水了嗎?識取這個真心,更為重要。(僅僅識得妄念。不認取真心,不能斷惑亂業流)。我們剛才已經講了很多了。
“念之起滅同時,如水上繪圖,即繪即消,本皆清淨。自起自滅,綿綿密密,相續不休,得任運矣。”
念頭才生起,不梗在心頭,即時便自滅,不留痕跡,叫做“念之起滅同時”。這與在水上畫圖很相似,念頭才起,等於我們在水(心水)上一筆劃過去了;念頭自滅,等於水上畫的圖,痕跡沒有了。所以說“即繪即消,本皆清淨”。佛說:“吾四十九年住世,未曾說一字。”這就是隨畫隨消,說完了等於沒有說。禪宗說:“終日吃飯,未曾咬著一粒米;終年穿衣,未嘗掛著一根紗。”他不是不吃飯、不是不穿衣,吃過、穿過就完了,不去分別計較。心要這樣空淨才能成道。
“自起自滅,綿綿密密,相續不休,得任運矣”。妄念才起,就自然消滅掉了,這就是前邊講過的“青山原不動,白雲任去來”。我這青山(真心)不動,任你這白雲(妄念)來來去去。儘管來去,來過去過就沒有了,這就叫“自起自滅”。
“綿綿密密,相續不休”是講做功夫。做功夫難,就難在這一點上。綿,就是綿長,綿綿,就是長久堅持;密,就是不疏,密密,就是沒有間斷。綿綿密密,就是長時間不間斷地如此行去。相續不休,就是連續不休止。做功夫要這樣才行。我們果能這樣做功夫,三年五年一定成功。我說三年五年,已經長了。從前我師父(王驤陸上師)講過:一年半保證成就,不成就來問我。這是真的!我們假如能夠“綿綿密密,相續不休”,怎麼會不成就?決定能成就!壞就壞在不能“綿綿密密,相續不休”,都是修修停停,三天打魚,兩天曬網。
這一段講的很重要,我再重複一遍:在妄念停下來的時候,清清淨淨,了了分明的就是真如自性,除了這個之外,別的都不是。不要在那裡懷疑:“這個不是吧?假如這個是,我怎麼不發神通呢?”如果你這樣想,那就壞了,那就著了神通這個魔了。你不是想見神通嗎?現在就顯給你看:我在這兒講話,不是神通嗎?你在這兒聽講,不是神通嗎?你走路到這裡來,不是神通嗎?這些都是神通,都是真如自性的妙用。真如自性就是神,沒有隔礙就是通。心無所住,自然就通。不過我們現在的神通是小神通。只要我們“綿綿密密,相續不休”地保護真如自性,久久即發大神通。將來大神通發現,就靠今天這一點,就靠“識取真心”這一點。現在我們識取真心,就像小毛頭(嬰兒)剛生下來一樣,還不能像大人那樣起作用,所以要保護他。長大以後就能像大人一樣地起作用了。大人等於是佛,我們現在等於是小孩子,我們求佛菩薩保護,也自己保護,他力自力一起來修,這就叫“長養聖胎”,長期養護它成長,長大後就能像佛一樣起妙用了。如果你不保護,會怎樣呢?這小孩了就會夭折,小毛頭沒有長成人就死掉了。如果你們聽了之後不相信:“哎喲,恐怕這個不是吧。”不相信,另外去求,那就夭折、死掉了。你沒有保護它,它就不能長大,不能成佛,不能發大神通。認識這一點非常重要啊!我師父(王驤陸上師)常常說:“大鵬金翅鳥,一翅千萬里,全靠腳下一點勁。”大鵬金翅鳥的腳不點一點地,它就飛不起來。你們見過鄉里人抓老鷹嗎?刨一條窄窄的溝,比老鷹的身子還窄,溝裡放幾隻剛出殼不久的小雞,小雞嘰嘰地叫,老鷹眼睛很尖,在天上盤旋,嘿!下面有雞了,就下來抓。身體不能進去,被卡在溝上,把爪子伸進去,爪子碰不到地,落空了,翅膀在兩邊“啪、啪”地拍,就是飛不起來,鄉下人就把老鷹抓去了。它為什麼飛不起來?因為它“腳跟不點地”。我們現在識取真心,就是腳跟點地。若不然,也飛不起來,不能起無邊妙用了。
我們果真能夠綿綿密密,相續不休,那就“得任運矣”。隨緣任運,自在逍遙。我們人有煩惱,就在於不得任運,這樣那樣的要求太多了。要發財、要升官、要兒女有出息……沒完沒了的要求。但是,你以前沒有佈施,怎麼能發財呢?你以前沒有為大眾服務,怎麼能升官呢?求之不得,就煩惱無窮。若是識取真心,知道一切事物都不可得,便隨緣任運,自在逍遙了。要那些東西幹什麼?慢說得不到,即使能得到,也還是赤裸裸地來、赤裸裸地去,兩手空空生、兩手空空死!而你為達目的,不擇手段,所造的種種業,卻跟隨著你,趕也趕不去,終究是要報應的。趕快覺醒吧!好好做功夫吧!只有這樣,才能任運、自在、逍遙。
三、依於妄念,調修法身
“故於妄念起者任其起(《圓覺經》云:於諸妄心亦不息滅),應知其所起者,皆為本元清淨性中之道行。功夫至此,毫無粘滯,妄念皆妙用恒沙之道行。以無念即有念、有念即無念,念而不念、不念而念。”
妄念要起,那就任它起,不壓制它,這並不是放縱它,放縱是攀緣不息。“任其起”則毫無攀緣。括弧裡引了《圓覺經》的話“於諸妄心亦不息滅”,這句話前面已經講過了。《圓覺經》是一連講了四句話:“居一切時不起妄念,於諸妄心亦不息滅,住妄想境不加了知,於無了知不辨真實。”這四句話是粗、細、微細、極微細四步功夫。粗,就是第一句話,“居一切時不起妄念”,在任何時候都不起妄念,不攀緣外境,這是粗粗地講,是初步用功。細,就是第二步,“於諸妄心亦不息滅”,為什麼不息滅呀?前面我們講過,是為了要起妙用,不能把妄念壓死了。但要不跟它跑、不放縱它,這就要掌握好分寸,比較細了。
第三步,“住妄想境不加了知”,住妄想境是什麼意思啊?就是在這個既不壓死、又不放縱的境界當中。其實,日月星辰、山河大地、人我眾生、花鳥魚蟲等等境界,都是“妄想境”,都是妄想所蘊積的。不是妄想蘊積,就沒有這些人人我我的境界。因為我們不識得真如自性,無明妄動,追取境相,結果動出來這些境相。我們卻繼續認假作真,妄執妄取,這是多麼迷惑啊!因惑而造業,因業而受報,從無六道處動出六道輪迴,從無痛苦處動出無邊苦海。你可能會說:“我覺得這些挺真實的,怎麼沒有覺出這是妄想境啊?”這就微細了。你的心粗,覺不到微細的境界,要作微細的功夫才行。微細的功夫怎麼作呀?“住妄想境不加了知”,在既不壓死妄想,又不放縱妄想的境界當中,不加了知。為什麼不加了知呢?因為一切有相的東西都是妄想境,也都是真心所顯現的。妄想境就是真心,真心就是妄想境。若無真心,哪來妄想境呢?就像無水便無波、無鏡便無影一樣。因此,就不要對這個妄想境分別取捨了,這就是“不加了知”。
第四步“於無了知不辨真實”。我們的心總是處在有與無、真與假等等相對之中,其實,這都是分別心在作怪。什麼有無真假等等,統統是戲論。說有是“增益謗”,它就是這樣,你再說個“有”,分明是“頭上安頭”,無端地“增益”它,那就等於是誹謗它。說無是“減損謗”,它本來就了不可得,何用減損?你再說個“無”,豈不是“減損謗”嗎?說即有即無是“相違謗”——自相矛盾。說非有非無是“戲論謗”。有、無、即有即無、非有非無,四句全是謗法!真假等相對法,亦復如是——也都是這樣。只有證得真如自性,才能離開種種相對。稍一走作,便落有無、真假等相對之中,這就極其微細了。“不辨真實”,不要去分別這個是真,那個是假了。真就是假,假就是真,即真即假,即假即真,非真非假,非假非真,亦真亦假,亦假亦真。比如我們修淨土,如果說西方極樂世界是真,我們這個娑婆世界是假,那就錯誤了。若西方極樂世界是真,我們這裡也真;若娑婆世界是假,西方極樂世界也假。怎麼這樣講呢?因為一切事物都是一真法界所流出,都是真如自性的派生物,都是大圓覺海裡的浪花。所謂“無不從此法界流,無不歸還此法界。”此法界,就是大圓覺海。西方極樂世界是淨土,因為它是阿彌陀佛的願力和諸大菩薩的淨心所感得;我們娑婆世界是穢土,因為它是我等眾生著境造業所顯現。著境造業也是真心的妙用啊!就真心來講,全是真的;就影子來講,全是假的。“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”,西方極樂世界也是真心的影子啊!識得真心妙體之後,生西方極樂世界就絕對有把握了。“心即是土,土即是心。隨其心淨,即佛土淨。”所謂“生淨土”其實是生我心中之淨土,當然不費吹灰之力,不用來來去去。所以大祖師有言:“生者決定生,去者實不去。”
“應知其所起者,皆為本元清淨性中之道行。”應該知道,我們所起的一切作用,所起的一切念頭,所認識的一切事物,都是“本元清淨性”中的“道行”。本元清淨性就是真如自性。道行就是修道的行為,這正是真如自性的妙用啊!應該知道,所起的一切,都是真如自性的妙用。
“功夫至此,毫無粘滯,妄念皆妙用恒沙之道行。”功夫至此,就是功夫到這種地步。什麼地步啊?即清醒地了知其所起者,皆為本元清淨性中之道行。若功夫至此,就毫無粘滯了。執著於妄心妄境不捨,謂之“粘”;於無上道停止不前,謂之“滯”。無粘,就不再住相,不再分別取捨,心裡面自然空空蕩蕩。無粘必然無滯,必然在修行的大道上快速前進。那麼,所起的念頭便都是“妙用恒沙之道行”。恒河是印度的一條大河,河中的沙土很細,可以想像恒河中沙粒的數目多到何種程度。佛經裡常用“恒河沙”比喻數量之多。妙用恒沙,意即無窮多的妙用。剛才講過,道行就是修道的行為。俗云:某某大法師道行很深。是說他修行功底深厚。所以,道行也指修行的功底。到了這一地步,一絲一毫的粘滯都沒有了,妄念就成了道行,能起無量無邊的妙用。
“以無念即有念、有念即無念,念而不念,不念而念。”沒有妄念不是很好麼?剛才為什麼說“妄念皆妙用恒沙之道行”呢?因為無念就是有念、有念就是無念,念而不念,不念而念。我們在前面講《圓覺經》裡四句話的時候,對於有無、真假等已經分析得夠多了,在這裡不再對“無念即有念……不念而念”作過多重複的解釋。相信大家一定能夠舉一反三,正確理解。簡言之:無念即有念,有什麼念?有正念,正念就是“了了分明”。有念即無念,是無邪念,邪念就是“粘滯”之念。念而不念,就是“急水上打球子”——“念念不停留”。不念而念,就是“妄念滅處清淨隨得”。對照《圓覺經》的四句話:無念即有念——居一切時不起妄念(有一個“不起妄念”之念),有念即無念——於諸妄心亦不息滅,念而不念——住妄想境不加了知,不念而念——於無了知不辨真實(不辨別取捨,即清淨正念)。
唐朝的龐居士作了個偈子:“有男不婚,有女不嫁,闔家團欒頭,共說無生話。”宋朝的楊傑居士,不讓先賢,和了一首“男大須婚,女長須嫁,討甚閒工夫?更說無生話!”海印信禪師見此兩偈,也和了一首:“我無男婚,也無女嫁,睏來便打眠,管甚無生話。”見他三位古人如此,我也和了一首:“有男就婚,有女就嫁,子子復孫孫,是說無生話。”諸位,從這四首偈子,你能看出一絲一毫的“粘滯”嗎?你如果問:“四偈讀來,主張不同,到底該婚不該婚、該嫁不該嫁呀?”那是你自己粘滯於文詞。“依文解義,三世佛冤!”我等也只好“將口掛壁”。
“正起念時,亦不見有念可起,是名無念。非如一般人所想像者,一念不生名無念也。”
所謂無念,並不是一個念頭也不起,而是儘管念起卻無所住著、不滯停留。一般人所想像的“一念不生”的無念,那是壓念不起。他們以為一個念頭也沒有,就是好功夫。其實死在那裡,非但不能成道,成個土木金石倒有份在!不見當年六祖大師救臥輪禪師的公案嗎?臥輪初以為壓念不起是好功夫,故有偈子云:“臥輪有伎倆,能斷百思想,對境心不起,菩提日日長。”六祖見他走入死胡同,故救他云:“慧能沒伎倆,不斷百思想,對境心數起,菩提作麼長?”起心就是不起心,動念就是不動念,六祖無住啊!“對境心數起”就是起妙用,假如不起心動念,就是死在那裡了,還能起什麼妙用啊?還能給人說法嗎?不能了。菩提即為本性,它是不生不滅、不垢不淨、不增不減的。在凡夫不減,即使在地獄也不少;在賢聖不增,即使成佛時也不多。古時候有人問一位大禪師:開悟之後怎樣?大師答:也不增一分。又問:未開悟前呢?答:也不減一分。所以臥輪說:“菩提日日長”就錯誤了。
“依於妄念,調修法身,則所現之妄念皆調現為自性之妙受用,即五毒妄念所現之粗者,皆能令具自性解脫之光力,明空成受用也。”
依妄念起滅,調修法身,就是說妄念起了,趕快覺醒,認識它,不跟它跑,而不是把妄念壓死不動。就是要時時覺醒,時時觀照,不要跟妄念跑。跟妄念跑了,著在境界上,那就不行了。所以,淨土宗強調時時刻刻念佛,不是讓你貪多,貪功德相,而是讓你覺醒,認識法身,保護法身。我們做功夫,就要在妄念上修,沒有第二個辦法。念佛也好、持咒也好、參禪也好,目的都是調理這個妄念。所以,依於妄念調修法身,就是在妄念上做功夫,將妄念斬斷,不讓它相續不停。一切佛法都是調修法身,都是在妄念上做功夫。不要將念佛當做有相功德來做,那是錯誤的。所以,蓮池大師說:“聲聲喚醒主人公。”念佛就是把主人公喚醒,讓你覺悟的。
若曉得在妄念上做功夫,依於妄念調修法身,“則所現之妄念皆調現為自性之妙受用,即五毒妄念所現之粗者,皆能令具自性解脫之光力,明空成受用也。”那麼,所起之妄念,都調整為顯現自性的微妙受用,即使是“色受想行識”五毒所現的粗妄念,也都能令它們具有自性解脫之道力和光明,入於光明空靈之境。也就是說能化“五蘊”之毒,為自性之妙受用,使之成為我們修證之工具、成佛之資糧。
把我們的自心調理好,不住相、不住境、不煩惱,就得大受用了。妙受用者,就是微妙的感受,很受用。得受用很好,但貪享受就壞了,受用和享受,就相差一個字,卻大有差別,而且是天壤之別。如果講究吃得好、穿得好,交異性朋友、跳舞、看電影,燈紅酒綠、紙醉金迷,一旦不具備這些條件,就作奸犯科以達到享受的目的,那就壞了,這就是貪享受。若一切時都是心空無住,安然自在,不去追逐外境,今天只有粥吃也很好,只有破草房住也無所謂,胸襟豁達,心安理得,知足常樂,隨緣自在,這就是妙受用。曉得在妄念上做功夫,把我們的自性調理好,自然能得妙受用,“一種平懷,泯然自盡”也!平懷,就是心裡沒有絲毫的彎曲,平直坦率。泯然自盡,就是心裡空蕩蕩的,沒有半點煩惱。這是多麼美好啊!所以學佛是得大受用、開大智慧的。學佛不是求什麼東西,有所希求就壞了。求福報、求神通,那不是學佛;求財、求官,更不是學佛。一切都是假的,如空花水月,到頭一場空啊!所以,我們要時時認識真心,要依於妄念調修法身,不要讓妄念遮蓋真心。識得妄念是真心所起的妙用,從而不住相,就會得真實受用,不起煩惱。反過來呢?若不知道依於妄念調修法身,那就煩惱無窮,欲壑難填了。有了一百想一千,有了一千想一萬,有了一萬想千萬、億萬,永遠沒有滿足的時候,煩惱痛苦也就無有了期了。
“一切妄念,皆由自性通徹境中所起之妙用。”
這是進一步解說妄念的緣起。妄念固然是由真心所生起的,但若無境緣也無由生起。境緣就是“自性通徹境”。我們在前面反復講過,日月星辰、山河大地、人我眾生、花鳥蟲魚,都是自性所顯現。但同是凡夫的境緣,為什麼會有種種不同呢?那是因為業性使然。凡夫不識自性,故而迷惑。因惑而造業,因業而受報。由共業感現山河大地,復由別業感現十二類生。隨其善惡之因不同,感現的境緣也不同。種種不同的境緣,都是在自性中感通、在自性中了徹的,無有實體,虛妄不實。就自性來說,因也在其中,果也在其中。自性是超越因果的,種種不同的境緣都是“自性通徹境”,此即所謂“第八識的相分”。而“第八識的見分”又對“相分”分別取捨,這種分別取捨即所謂的“妄念”。同是一個第八識——阿賴耶識,在迷即第八識,在悟即“如來藏心”。故而,若能“依於妄念,調修法身”——返迷歸悟,則“一切妄念,皆由自性通徹境中所起之妙用”。妄念是真心所起的妙用啊!
“以無取捨心護持之,因其生滅未能超越法身妙用王之境也。”
顧名思義,“妄念”是虛妄不實之念。因其對虛妄不實的外境分別取捨,故其“分別取捨”也是虛妄不實的。妄念雖“妄”,卻是真心的妙用。一旦識取真心,就要好好地“護持之”。護是保護,持是維持,好好地保護它,維持其“作主”的地位,所以真心又稱“主人翁”。怎樣護持它呀?“以無取捨心護持之”,要以對外境不取不捨的方法護持真心。對一切外境,都不要起心分別:這個東西好,要取到它;那個東西不好,要捨棄它。不要有愛憎取捨之心,把這愛憎取捨之心拿掉,就是保護真心。我們之所以不得解脫,壞就壞在“愛、憎、取、捨”上。哎呀!這金子多好,要取到手!這地方不好,趕快遠離。
講到這裡,想起一則現代公案。杭州有個法師,他說:“講《金剛經》的人雖然不少,但一句話就能把他們問倒。《金剛經》說無人相、無我相、無淨相、無垢相,那麼,這裡有一泡大糞,你無相,把它吃掉吧!”這哪裡是詰難講《金剛經》者,這是在詰難《金剛經》的經義啊!其實他這問話很容易答。答他:“請你銜將來。”你不是讓我吃掉它嗎?那就請你用嘴把它銜過來吧!這是客氣的答法,如果不客氣,就震喝他:“嘿!你這法師竟然被一泡大糞埋掉了。”他看見這泡大糞,著相了,就等於被大糞埋掉了。這都是愛憎取捨分別之心在作怪啊!因此,我們不能對外境起愛憎取捨之心,這就是護持真心。
為何要這樣護持真心呢?“因其生滅未能超越法身妙用王之境也”。因妄念生滅沒有能夠超越“法身妙用王”的境界啊!法身的妙用是包容一切的,故而稱“王”。妄念的生滅當然也在“法身妙用王”的境界之內,不出真心妙用的範圍。所以,妄念儘管有生有滅,只要我不跟你跑,不為你所牽,不為你所動,那就是護持真心了。
“妄念雖具無明色相,而其自性未出智慧法身之清淨中。”
《心經》云:“照見五蘊皆空”。五蘊又稱五陰,就是“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”,色蘊屬色法,色法有相。男女老少、山河大地、草木叢林都是色相。受、想、行、識是心法,心法無相。妄想屬於心法,可是,為什麼說妄念“具無明色相”呢?起妄念就是有住著、有執取。執取什麼?執取色法虛妄的形象——執取色相。妄念一起,頭腦中就有色相的影子,所以說妄念“具無明色相”。其實,心法就是色法,色法就是心法。離開真心哪有二法?但因無明之故,心法一動,就是色法的影子,故稱“無明色相”。無明色相同樣是虛妄的、不可得。假如你能“依於妄念,調修法身”,則“所現之妄念皆調現為自性之妙受用”。為什麼妄念能夠翻成妙受用呢?因“其自性未出智慧法身之清淨中”。
這裡講的“自性”,是“自身性質”的意思。妄念的自身性質是虛妄不實的,也可以說,妄念無自性,猶如“空中華”——就好像看到虛空中有花朵。那是眼睛有毛病了,眼睛裡長了翳,才會看到空中有花,其實空中是沒有花的。眼裡有翳,比喻自心的妄想執著;見空中花,比喻認虛作實,妄執妄取。這不但迷惑於虛空——不見真如實性,而且也不見實華生處——也不能了知妄念與妄境都是真心的妙用。無明、妄念皆如“空中華”(古時華、花二字通用),均無有實體,都是虛妄的。可是它為什麼能生起來呢?就是因為我們具有靈明真心啊!真心如大海,妄念似浪花。無大海便無海浪,無真心何來妄念?真心就是智慧法身,真心本來就是清淨的。所以,妄念的自身性質並沒有超出“智慧法身之清淨中”。證道歌云:“無明實性即佛性,幻化空身即法身”,無明的真實性質,就是真如佛性;如幻如化的“本來空”之身,就是智慧法身。因為虛妄的身心並沒有超出清淨智慧法身的範圍。這就是實相、就是一真法界。
“故於廣大不斷之光明所照中,妄念自性原空也。”
“廣大不斷之光明”是什麼?就是我們的智慧法身。法身是廣大無比、永遠不斷、光明無量的。《佛說阿彌陀經》云:“彼佛光明無量,照十方國,無所障礙。是故號為阿彌陀。”阿彌陀就是無量光、無量壽。無量光就是空間之“廣大”,無量壽就是時間之“不斷”,阿彌陀就是“廣大不斷之光明”。我們修行,無論念佛、參禪、修密,都是修心。心空淨了,就會光明大放。現在為什麼不放光明?因為有無明遮蓋,就像珍珠被污泥包裹,光明不見了。但是,雖不見還是有啊!其實,光明並沒有離開我們,日常生活中,工作、作文章、創造發明等等,這些仍然是光明,仍然是法身的妙用,只是沒有全部發揮出來罷了。在這個“廣大不斷之光明”的朗照之中,所有一切妄念的自身性質,原本都是空寂的。
不要怕妄念,妄念息下去就是真心。妄念若起,要像水上畫圖一樣隨畫隨滅,不要有停留,不要有執著,立即凜然一覺,起滅隨無。淨土宗提佛號,禪宗起疑情,密宗持印咒,都是為了轉化妄念、保護真心。如此綿密行去,不過幾年功夫一定成就。怕的是我們不肯這樣做,不肯綿綿密密地保護,而是任由妄念紛飛,並且縱之任之,讓它像大火燒起來一樣——縱之使熾,那就不能成就了。所以,只要認識妄念自性原空,不要怕它,它就是真心的妙用,就是道行。念佛、參禪、修密,其目的都是為了將妄念斬斷,不隨之流浪。若無“滲漏之妄念”,就斷了“輪迴業因”。
“如是長久串習行持,則妄念自起調治,動靜無分,得無壞住。”
朝於斯、夕於斯、流離於斯、顛沛於斯,時時刻刻做功夫,在在處處不妄記,就叫“長久串習”。行就是實行,實際去做;持是堅持,長恒如是。如果這樣“長久串習行持”,則“妄念自起調治,動靜無分,得無壞住”。自起調治,即不用你降服它,它自己就降服了。我們做功夫就像牧牛,一開始要時時刻刻地管教,待調伏它了,不用管,它也服從你。到那時要起念就起念,要不起念就不起念。起念是派用場,若不用它,便不起念,那就修成功了。凡夫作不得念頭的主,不要它起還是要起,念頭自己從心裡跳出來,故稱“妄念”。如果修行人也如此,那是功夫沒做好,那就需要端正認識,好好用功。“動靜無分”,即動也好,靜也好,打坐也好,勞動也好,都沒有分別,都是如此。我讓你動念頭,你就動;不讓你動念頭,你就不動,動靜一如。正起念時,也不見有念從何而起,這就是時時刻刻無念可起,而不是死水一潭,一個念也沒有,只是不住著。到這個地步,就“得無壞住”,就不會壞了。我們這個色身要壞的、要死的,緣盡便會四大分離,而法身是不會壞的。得無壞住,就成道了。大手印叫我們在心地上做功夫,不需要修什麼別的法門,直接在心地上用功就行。時時觀照,如水上畫圖,毫無住著。這樣做功夫,久久妄念就自然調伏,那就結成道果,“得無壞住”了。所以,密宗的無上部修法和禪宗是一樣的,禪宗也是叫你無修而修。故心地法門非常重要。
“極其功用,雖現喜憂疑慮之妄念與凡夫同,然不似其成壞之實執,而集諸行業,隨貪欲力成轉移。”
極其功用,就是我們這樣觀照用功到了極點。這時候,“雖現喜憂疑慮之妄念與凡夫同”,遇壞事憂慮,遇好事歡喜,做事情還有疑慮(但絕非疑師、疑法,絕非疑及根本),這些喜歡、憂愁、疑慮都是妄念,與凡夫的喜歡、憂愁、疑慮一個樣。“然不似其成壞之實執”,然而,卻不像凡夫那樣,把所喜歡的、所憂愁的、所疑慮的境界執為實有。雖然也動一動“喜憂疑慮之妄念”,但他不死執,了知“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”,不認為有什麼實體可成,有什麼實體可壞。凡夫把妄想境界執以為實,心裡一直不安,耿耿於懷,朝朝暮暮都在心裡盤算。煩惱啊、煩惱啊!凡夫的一生是在妄想和煩惱中度過的,這是多麼苦啊!這就是迷惑。因惑而造業,因業而受報,就是“集諸行業,隨貪欲力成轉移”。凡夫自己作不得主,而是隨著貪欲之力轉移。真用功修行,“極其功用”的人,雖然也有“喜憂疑慮之妄念”,但是一轉就過去了,不隨著貪欲力轉移,不是耿耿於懷,不是朝朝暮暮地盤算個不停;所以不同啊!他遇到悲傷的事情,也不是不哭泣;遇到喜歡的事情,也不是不歡笑。但嗚嗚一哭、哈哈一笑就過去了,心裡還是平坦坦的。“極其功用”的人,並不是喜也不會笑,悲也不會哭,不是死人、木頭人。功夫到了那個時候,喜笑怒駡都是佛法,都是道行!
四、修習大手印的要點及有可能出現的幾種歧路
“當念生時,初識其妄念之相,其相隨滅,如遇舊識之人;次則妄念必自滅,如蛇結自解,最後妄念無利無害而隱滅,如盜入空室,是為解法之最要妙。”
當妄念起來的時候,初初做功夫,只認識妄念的各種相貌,妄念之相隨即消滅,就像遇到從前認得的人一樣。但是,這個熟人離開之後,心裡頭還有影子。妄念雖然消滅了,影子還是有的。其次,功夫較前做得好了些,妄念必定自起自滅,像蛇打了個結自己也能解開——執著心鬆動了。功夫做到最後“妄念無利無害而隱滅”,既不是妄念生了有壞處,也不是妄念滅了有好處,而是無利無害,自然隱滅。妄念儘管起,我知道這是真心的妙用,因而不住,它自然就消滅了,不在妄念上起分別了。有的修行人喜歡分別:哎呀!我妄念不起了,有好處啊,功夫進步了;唉呀!我妄念又起了,有害有害,又退步了。其實妄念本無自性,並無好壞,只要我們認真地做功夫,最後就不會起“有利、有害”的分別心,妄念就會隨時隱滅。“如盜入空室”,就像盜賊進入空房間一樣,沒有東西可偷。“是為解法之最要妙”,這是解脫妄念最重要、最妙的方法。
由於這是“解法之最要妙”,所以下面再將這三個修行層次講一遍。妄念起來了,首先識得它,不跟它跑,妄念隨之而滅。但最初認識妄念的力量不夠,妄念雖然滅了,我們心中不無它的影相,還是有的。像遇到從前的熟人一樣,他雖然已離去,但是我們心中卻翻騰起來:這人多年不見了,他過去怎樣、現在如何。人雖離開,影子卻在。妄念雖滅,影相猶存也。此為力量不充之故!
其次,進一步認識妄念,曉得妄念必然自滅,力量較前充足了。但是,妄念的虛幻之相還在,而且停留一段時間才滅去,這如同“蛇結自解”一樣。蛇是不會自己打結的,你若給它打一個結,經過一段時間,它會自己解開。功夫到此,“舊識之人”離去,也不會心起翻騰了,比較以前,又進一步了。
再其次,認識到妄念無利無害,妄念起滅與我不相干。因為真心是不動不搖的,我的真心不因妄念起而損一分,不因妄念滅而增一分,真心無增無減,所以,妄念無利無害,任它隨起隨滅。認識到這一點最重要,做到這一點最好、最妙。假如我們起了妄念之後,還在心裡盤旋,還丟不掉,還要再盤算盤算看,這是力量不充之故。很多人都是這樣,晚上做了個夢,醒過來還要再想想,這夢怎麼、怎麼樣,還要講給別人聽聽。假如我們能做到:知道這是個夢,不去管它,心裡一點影子也不留,這就有力量了。如遇舊識、蛇結自解、盜入空室,這是我們對妄念的看法和消滅妄念之力量的不同層次。諸位能把妄念消滅在哪一層上,自己去考察考察看。
“知修不知解,與禪天同。”
知道修行,知道不跟妄念跑,但不知道“一切妄念,皆自性通徹境中所起之妙用”,這就叫“知修不知解”。只知道修道,不知道真心是怎麼一回事,不認得真心,就“與禪天同”。你這樣勤做功夫,即使做到極點,定功頗深,而不識真心,也不過生初禪天、二禪天、三禪天、四禪天而已,還是不出色界。慢說解脫,連無色界也沒有到達。
“若不具如是解法妙要之修習,雖心能堅住禪定,亦落於上界之禪定。”
如果不具如是解法妙要之修習,就是“知修不知解”。雖心能堅住禪定,就是心能夠不動,入定很深,經一年、兩年、三年,乃至一劫、兩劫、千百萬劫的時間而不動。“亦落於上界之禪定”,也不過落在四禪天或者四空天的禪定裡。這還是色界、無色界的禪定,還在三界裡,並非解脫。不認取真心,就不可能出三界,就與外道相同。外道為何不能出三界?因為他不知道真心是怎麼一回事。外道執著陽神,認為陽神是真實不壞的。陽神就是佛教講的“意生身”,就是第七意識(意根)所生之身,還是虛假的影子。《金剛經》雲:“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”,一切有相的東西全是假的,陽神也是假的,不出三界,並不究竟。只有認取真如自性,努力保護它,這樣修行,才能成大道。我們再三地講:大家要保護好真如法體啊!要了了常知,時時無住,綿綿密密地保護它,久久自然證成大道,決定能成就。認取真心,就好象得到了米,再用火來燒,就能成飯。所謂用火來燒,就是時時保護它,處處不讓妄念侵擾,不隨妄念跑,心空無住,那麼,結果一定成佛,這非常重要。若不這樣修,縱然定功很深,入禪定的時間很久,也不能證成大道。現在很多人喜歡定功:哎喲,這個法師功夫很好,入定一星期了。噢,不、不!那個法師功夫更好,入定三個月了。我們在此要向他大喝一聲:不行!那是死定,絕對不能證成大道!真正的禪定,是對境不迷惑,一切時無住。坐在那裡就定,下座就不定了,那能行嗎?不行的。所以,不認取真如法體,盲修瞎練,決定不能成道。一定要認取真心,做功夫保護它,才能成就大道。這是我們學佛的人必須知道的、至關重要的原則問題。
“如以了知妄念起住為足者,是與下劣狂惑無別。”
有些人做功夫,知道了妄念的起住之處,就滿足了。他說:“噢,我曉得了。妄念起處、住處我都知道了。妄念從什麼地方起呢?妄念從境界起,妄念是境界的反映。妄念住在什麼地方?就住在境界上。”妄念確是從境界起來的,沒有境界,就沒有妄念。“心本無生因境有”這是毗舍浮佛講的。可是,境界從何而有呢?假若只知道妄念起住就滿足了,“是與下劣狂惑無別”,那就和下劣狂惑沒有差別。佛法是上妙之法,定而不狂,慧而不惑,下劣狂惑不是佛法。“以了知妄念起住為足者”是最下乘根器。你只知道妄念起住,有什麼用?一定要認取真如法體,在法體上用功,時時處處觀照保護,才能成道。只知道妄念起住而幻想成道,就像是以沙煮飯,千萬劫也不能成飯的。
“或偏於空性求法身印契等等思量,然遇惡緣時,則所修持不能解除境縛,而反自現過失。”
以了知妄念起住為足者,當然是下等根性的人,因為他著境,以為境是實有。但是“偏於空性”也不行啊!著有當然不對,落空也不對。為什麼?因為我們的法身是非空非有,即空即有,不是空也不是有,說有不對,說空也不對。“求法身印契”,印是印證,契是契合。求法身印契,就是要求與法身印證契合。你偏空了,與法身不相應,怎麼能印證契合法身呢?所以,只能說這是“思量”。法身不落思量,一落思量,便違法身。著空、著有的種種思量,都與法身不相應。
“然遇惡緣時,則所修持不能解除境縛,而反自現過失”。這些偏空的人,遇到惡緣、逆緣的時候,他所做的功夫,不能解除這些境界的束縛,就被這些境界捆住了。他的“空”只是思量,遇到事情就空不了啦!他的“空”是有個空在,這豈不成“有”了嗎?從前,上海浦東有一位大老,他說:“你們說空、空,怎麼還有山河大地、男女老少?”他把“空”理解為“什麼都沒有”了,這和我們理解的空不相同。我們講空,是空其相,不要住在相上,以不可得為空。“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”,只是不要著相,相還是有的,沒有相怎麼起妙用啊?這房子沒有,我們怎麼避風雨?這凳子沒有,我們怎麼安坐?“因緣所生法,我說即是空”,無自體、無自性為空,並不是沒有相。
思量“空”不頂用,遇到境界就空不了了。我們的自性是非空非有,即空即有,有就是空,空就是有。“有”之當體就不可得,這才是真空。執著偏空,而不認自性,就沒有力量,就透不過境界。若認識自性,種種境界不過是自性的妙用。就象鏡中之影、水上之波。認得鏡子識得水,就不會被影子和波浪所迷惑,一切境界自然很容易空掉。若不識自性,那就空不掉了。我們第一要認識真如法體,這是最最重要的。所以,明心見性是根本,不論你修什麼宗,都以明心見性為本,不明心見性是不行的。
只是理解妄念起住,或者偏空,而不認識自性,遇到惡緣時,則所修持的功力解除不了境界的束縛,“而反自現過失”。凡夫不認識什麼是真空,在惡逆境界顯現而受阻礙時,就疑慮重重,因而譭謗佛法。他說:“這個應該是空的嘛!怎麼空不了?還是有啊!那麼,佛法說空是說錯了。”四空天的天人就是這樣,他修到了空定,空定的劫數一到,他就出定了,見到外面的境界就起了懷疑:“咦,說是空的,怎麼還是有啊!佛說法騙人,是騙子、騙子。”他還是著相,著相就造業,造業就受報。反過來譭謗佛法,就下地獄了。這就是“而反自現過失”。所以,我們要認識佛法的真諦,曉得佛性是怎麼一回事,這是最重要的。佛性是非空非有,即空即有,亦空亦有。你要是著空落空,不認識本性去修,是修不成功的。其結果是造惡業,反而自己出現過失。
五、隨妄本淨
“起滅、自滅、定滅,皆是妄念自滅,隨妄本淨。”
妄念能生起,就能滅掉。滅掉的形式有三種:“起滅、自滅、定滅”。起滅:後一個妄念生起,就滅掉了前一個妄念;自滅:妄念自己滅掉了;定滅:做功夫入定,將妄念消滅。
這幾種妄念消滅的方式,有快慢之不同,有力量大小之差別。不論用什麼辦法消滅它,都是妄念自己消滅了,所以“皆是妄念自滅”。其實,妄念本身是虛妄不可得的,也沒有什麼滅不滅,不住著它,便視之為滅。妄念滅後,就“隨妄本淨”了,隨著妄念的消滅,就是本來清淨的真如法身了。經云:“息下狂心,即是菩提”。妄心是怎麼起的?“心本無生因境有”(毗舍浮佛明言),妄心是因境而有的,沒有外境就沒有妄心。但是,境同心一樣虛幻不可得,“心不自心,因境故心;境不自境,因心故境。”心與境相對而生,離一即無。所以先師驤陸公云:“境亦不有,同屬幻影”。只要你了知一切外境,都如夢幻空花,無有實體,不去攀緣,不生妄念,那就神甯智清,靈光獨耀,真心明淨,如鏡照物,無取無捨,無愛無憎,了了分明而一念不生,一念不生而了了分明,當下就親證真如法身,無需於息心之外更做什麼笨拙的功夫了。你若真正認識真如法身,妄念就是真如法身的妙用,妄也就是淨了。就像認識到波浪本身就是水,不著波浪相,那就不必等波浪平息,波浪當體就是水了。這是“隨妄本淨”的深刻含義。
這裡所講的中心,就是要認識妄念,不要怕妄念。妄念就是真心的妙用。只要不跟它跑,就能把它斬斷,隨妄本淨。隨著妄念的起滅,就是根本清淨的真如法身。真如法身本自清淨,不因為有妄念,真如法身就不清淨了。只要不跟妄念跑,不被它所左右,時時照顧真如法身,綿綿密密地保護,久久必然能夠證成大道,證成佛果。
“此滅解相,即自解脫現量唯一之要。”
前面講過隨妄本淨。妄從何而起?妄是隨境而有的。假若沒有境界,就不會有妄念。雖然跟著妄境起妄念,但是我們的真心,並不被污染,還是清淨的。我們曾以珍珠為喻,比如珍珠被污泥包裹了,珍珠本身還是清淨光明的,並不因為被污泥包裹,珍珠就變汙黑了。把污泥去掉之後,珍珠還是光明依舊。所以,只須認取真心,不必害怕妄念。息滅了對妄念的不正確認識,解開了怕妄念的心結,從而認取真心,謂之滅解相。“此滅解相,即自解脫現量唯一之要。”現量就是和盤托出,不加分別,如鏡照物。照到圓物,就現圓相;照到方物,就現方相;照萬兩黃金,鏡子不喜;照一泡大糞,鏡子不惱。這就是現量。現量是隨著客觀事物的形象而顯現,一點也不加妄心分別。如果分別這個好、那個壞;這個長,那個短;這個美,那個醜。便是比量。
我們修解脫道,轉第八識為大圓鏡智,朗照十方,森羅萬象都在我們真心裡顯現,絲毫不加愛憎取捨,這就是“解脫現量”。雖以鏡子作喻,但也並不全似鏡子。根據客觀情況顯形,這像鏡子。然而,鏡子沒有分辨力,沒有知覺性。我們有知覺性,知道是非、長短、得失,只是沒有愛憎、取捨。恰如經所云:“善能分別諸法相,於第一義而不動。”雖分別而不到心裡去,即是現量而比量。假如只有現量,那我們就成癡子、呆子了,連是非、好壞、長短也不知道,那怎麼行啊?作功夫要活潑潑的,就是我們時時以現量真心,作比量之用。比量就是所謂妄念了,因此我們要懂得佛在《圓覺經》裡說的“於諸妄心亦不息滅”這個道理。用著它時就用它,能用它便是妙用。這就是“滅解相”的深刻含義。此滅解相,就是解脫現量,就是“唯一之要”,這是唯一重要的。
認取真心,最為重要。真心在哪裡?真心就在每個人面前放光。光明在哪裡?東西我看到,聲音我聽到,香臭我聞到,種種境界我知道,這就是光明啊!有的人一味消滅妄念,但在妄念滅了之後,真心朗然現前時,他卻不認取真心,而是繼續作息念的功夫。這樣作功夫,久久就死掉了,不得活潑潑的妙用,因為他不認取真心。我們前面講過,只息妄念而不知本體,是沒有用處的。要在妄念息處,識得本體,這才是唯一重要的事。
“亦即自性大圓滿殊勝法門不共之要妙。”
大圓滿有具體的法可修,但這裡說的是“自性大圓滿”,自性本來就是圓滿無缺的,本來就滿虛空遍法界,虛空有多大,它就有多大,十方世界、一切眾生都在自性中圓。無論是淨土宗、密宗、禪宗、法相宗、天臺宗、華嚴宗等等,都離不開這個妙明真心。“無不從此法界流,無不歸還此法界。”此法界,就是一真法界、妙明真心。恒河大手印是直入“自性大圓滿”的“殊勝法門”,殊者特別,勝者優勝,這是特別優勝的法,別的法不能比,與別的法“不共”。共者共同,不共就是不相同。這是密宗最高一乘的法,密宗裡其他乘都不這樣講。最高的密法和禪宗是一個鼻孔出氣。淨土宗就不這樣講,淨土宗強調一心念佛,往生西方極樂世界。到了西方極樂世界之後,在佛菩薩身邊繼續修行,證到不退轉地——阿鞞跋致,這裡面自有妙處,最後仍是會歸一真法界,在這裡就不多講了。任何法門都有自己的妙處,都有自己的應化之機,最後都要會歸一真法界。而恒河大手印則是直接契入,不繞彎子,與其他修法都不相同,也就是“自性大圓滿殊勝法門不共之要妙”。要就是要點,妙就是微妙。不共之要妙,就是不同於其他法門的、獨具的要點,獨具的妙處。
“具此要妙,無論所生是何煩惱妄念,皆顯為法身。”
具此要妙,就是認識真心的妙用。具此要妙之後,“無論所生是何煩惱妄念,皆顯為法身。”隨便什麼煩惱,如病痛、失戀、事業失敗等等,也就是煩惱叢生、妄念紛擾時,全都顯現為法身。因為“妄念與煩惱,皆法身本覺智慧相。”就像沒有水就沒有波浪一樣,若無真心,哪有煩惱妄念呢?煩惱妄念興起的時候,也就是法身的顯現。大家要曉得,這句話是非常重要的。在煩惱叢生、妄念紛擾的時候,馬上認識到這是法身的妙用,煩惱妄念當下就會瓦解冰消。認識法身之後,就不跟妄念跑了;不認識法身,就會跟著妄念跑,煩惱無窮,乃至要自殺了。現在有些失戀的人,煩惱痛苦得不得了,要自殺,活不下去了。他不認識法身,不曉得煩惱妄念都是真心的妙用啊!
《觀世音菩薩普門品》說:“若有持是觀世音菩薩名者,設入大火,火不能燒,由是菩薩威神力故;若為大水所漂,稱其名號,即得淺處。”不管你煩惱之火有多大,妄念之浪有多高,只要一迴光返照,稱念“南無觀世音菩薩”,噢!原來這是真心的妙用啊!那些煩惱、妄念馬上就息下來了,這就是訣竅,最重要的訣竅。有不少人學佛多年就是不知道這個訣竅,他不認識真心,不知道真心在哪裡。他找不到,怎麼辦?就到西方極樂世界去找,那何止萬里之遙啊!其實真心就在你面前放光。大手印就是好,直接了當地告訴我們真心是什麼。諸位有福報,機緣成熟,才能聽到這個大法。我們聽了這個大法之後,不要辜負自己,要時時保護真心,曉得妄念起處就是真心的妙用,從妄念上認取真心。這樣做功夫,一年,兩年,三、五年,還不成道嗎?絕對成功。上次講過,我師父(王驤陸上師)說:“做功夫不要二三年,一年半就成功,若不成功,你來問我。”我們總是不肯做功夫,老是跟著習氣跑,那怎麼能成功呢?
“妄念盡為智慧,逆緣成為助伴,煩惱成為道行。”
若具此“自性大圓滿殊勝法門不共之要妙”,則“妄念盡為智慧”,正當妄念紛飛、煩惱叢生之時,凜然一轉:噢!這是法身的妙用!能這麼一轉,就是大智慧。對境現量而比量,不著境、不粘境、不住境,並非不知好醜、不知是非,這就是智慧。如果分別之後就要取捨,住境粘心,跟著境界跑,難過得要死,被困住了,這就是妄念。其實妄念就是智慧,關鍵在於你知不知道。所以“於諸妄心也不息滅。”若真如法身作主,妄念就成為僕人、傭人。主人指揮傭人做事,便是“成所作智”。真心作主,前五識(眼耳鼻舌身)就轉化為成所作智。真心指揮它們,你給我看看是什麼東西,你給我聽聽是什麼聲音,你給我聞聞是香是臭,你給我嚐嚐是酸是甜……,見聞覺知都化為真心的妙用——妄念盡為智慧。
“逆緣成為助伴”。大家都喜歡西方極樂世界,西方極樂世界處處是順緣,沒有不如人意處。黃金為地、七寶池、八功德水、水鳥樹林、風聲鳥語,皆是法音宣流,都是好的,沒有冤家對頭。不像我們這個五濁惡世,煩惱冤家多得不得了。比如工作中有很多不如意處,這個人踩你一腳,那個人踢你一腿;家庭裡也頗不順心,你這樣想她偏那樣想,你這樣做她偏那樣做,家庭也充滿吵鬧糾紛!但是,你要曉得,這些逆緣是幫助你成道的伴侶,叫你警惕,不要住境。你曉得這些逆緣是苦,就產生出離心:唉呀!這個世界這麼苦啊,趕快出苦吧!怎麼出苦呢?認識真心,不跟境界跑,不然,你粘在這個世界上捨不得走,認為這個世界真適意、真舒服,就不學佛,不修法,那你不能成道了。我從前遇到一個法國華僑,他鈔票很多,他家的倉庫與鐵路連接著,火車可以開進去。他也信佛法大做好事,回國探親時總是到廟裡佈施。我對他講:“你信佛法,又肯佈施,自己要是修持佛法就更好了。光做好事、佈施,是修善、修福,不能成道。你還要修慧,要福慧雙修才能成道。所以你還須要修學佛法。”他說:“不要、不要,我太舒服太快樂了,我不需要吃苦修行。”他沉溺於福報,滿足於現狀,不想修行了。人尚如此,況天人乎?
若遇到種種逆緣,吃盡了苦頭,覺得很痛苦,那就要發大心出苦了。要出苦,怎麼辦?趕快修學佛法,所以說“逆緣成為助伴”。逆緣幫助你在境上磨練,看你的心還住境不住境?你若真的心空,就無所謂順逆,無所謂跟著跑不跑。普賢菩薩十大願王裡就有“恒順眾生”這一願。恒順眾生,就是常常跟著眾生跑。你喜歡吃辣的,好!我跟著你吃辣的;你喜歡吃甜的,好!我跟著你吃甜的;你想打球,好!我陪著你打球;你想跳舞,好!我陪著你跳舞;你要信耶穌教,好!我隨著你信耶穌教。一切都無所謂。為什麼?磨練真心嘛!我空無所得,一切都是真心的妙用。我跟你跑也是妙用,以便攝受你,這叫做“同事攝”。菩薩行四攝法,其中就有“同事攝”。有很多修道人不願生西方極樂世界,為什麼呢?因為西方極樂世界是順緣,成道所需的時間太長。西方極樂世界的一天,等於我們這裡一個大劫。一個大劫多少天?多得難以算計。一個大劫有四個中劫,一個中劫有二十個小劫,每個小劫有多長時間呢?假如人的壽命有八萬四千歲,過一百年減一歲,減到壽命十歲時,過一百年又增加一歲,再增加到八萬四千歲。這一增一減,就是一個小劫的時間。八十個這樣的小劫是一個大劫。這是多少天?西方極樂世界的一天等於我們這裡這麼長的時間。再加上那邊是順緣,事事都隨你的心,你要怎麼就怎麼,你要住什麼樣的房子就有什麼樣的房子,穿什麼衣服都有,用什麼東西都有,所以習氣不容易斷盡,成道所需的時間就長。因此,很多發大心的菩薩說,你們去西方極樂世界,我就在娑婆世界磨練真心,在逆緣當中磨。這是大心菩薩精神,難能可貴啊!“丈夫自有沖天志,不向梵天淨土行。”不到大梵天和淨土去,這才是大丈夫氣慨。如果你真具大丈夫氣慨,就要經得起磨練。若經不起磨練,被魔王攝了去,做了魔子魔孫,那就完了。你如果經不起磨練的話,那還是到西方極樂世界去,那裡比這裡安穩得多。所以,法無定法,要看各人的氣魄和各人的根基,沒有一成不變的。我們現在修法作功夫,遇到逆境時,不要灰心,這是幫助你成道的助伴。
我有個師兄弟,其妻信耶穌教,拉他到耶穌教堂。他說:“好、好,我陪你去。”聽牧師講完道之後,他對她說:“我陪你聽牧師講道,你也陪我去寺裡,聽聽佛教大善知識講佛法吧。”她說:“不去、不去,那是魔王。你也不許去,咱們回家。”他也就隨著回家了。看起來這是逆緣,但是,他不怕。你磨不倒我,我隨順你,我心空空的,逍遙自在得很。所以,他們夫妻關係很好。她問:“你說我是魔王嗎?”他答:“不,我說你很好,你是大菩薩。”她說:“我不是大菩薩,我是天主、上帝。”他馬上回答:“好、好!是天主、上帝。”這都是助伴,磨練你心空啊!有一首詩說得好:“空、空、空,空裡得成功。根本栽培固,哪怕雪和風。”根本堅固了,不怕大雪和狂風,一切逆境來了都不怕,要知道這是我們的助道伴侶啊!逆緣也是好事,不要怕。
“煩惱成為道行”。說到道行,有人說:白娘娘只有五百年道行,法海有一千年道行。其實那都是神話,根本沒有什麼白娘娘。如果我們會利用煩惱,在煩惱上醒悟:這是我真心的妙用!能夠這樣做,煩惱就幫助你成道,煩惱就成為道行了。越是煩惱大,越是道行高。你經得起煩惱的磨練,心空了,力量就大,就能在煩惱的烈火中鍛煉成長,這就是“火中生蓮終不壞”,這是了不得的功夫。水中蓮花經不起火燒,火一烤就完結了,火中蓮花生命力才強。
“不捨輪迴而住清淨。”
輪迴,即“天、人、阿修羅、地獄、餓鬼、畜生”六道輪迴。真要徹了生死,未必是離開六道輪迴。為什麼?因為你如果只是住在界外淨土——欲界、色界、無色界之外的淨土,那只是小乘阿羅漢。如果要成佛,就要有大心菩薩的行為,在六道裡度生,不捨輪迴。下面講一個公案,有一位禪師圓寂後,有人問他的弟子:“你師父生了什麼淨土?是西方極樂世界,或是東方淨琉璃世界,還是兜率內院?”答:“我師父東方也不去、西方也不去。”問“東、西方都不去,那他到哪裡去了?”答:“東家做牛,西家做馬。”問者道:“你在罵你師父啊!”答者笑道:“哈哈,蒼天、蒼天!冤枉、冤枉!”其意思是:我在讚歎我的師父,你卻說我在罵他,真是冤枉啊!我師父道行深、有把握,敢於“東家做牛,西家做馬”,向異類中行,“不捨輪迴而住清淨”。你們有這個把握嗎?我這是讚歎,而你卻不知道。所以,這“蒼天、蒼天”大有妙處。
趙州禪師,人稱“趙州古佛”,說起話來妙得很,軟綿綿的像團棉花,但是你捏不得。為什麼?棉裡藏針,一捏就扎手。有一次,他要到天臺山去見阿彌陀佛。阿彌陀佛是誰?豐幹禪師就是阿彌陀佛的化身。豐幹禪師座下有寒山子、拾得子,是文殊菩薩、普賢菩薩的化身。趙州禪師走到天臺山,剛剛下過雨,地下明顯地印著很多牛蹄印。他看見一個童子,騎在牛背上吹笛子,這童子就是寒山子。童子問趙州:“上座還識牛麼?”上座,是對僧人的尊稱。他問趙州禪師:你還認得牛嗎?要是答“認得”就上當了,那就證明你還沒超出著境粘心的凡夫境界。另一位禪師丹霞天然就曾問來僧:“甚處來?”僧云:“山下來。”霞云:“吃飯了也未?”僧云:“吃飯了。”霞云:“將飯來與汝吃的人,還具眼麼?”給你飯吃的那個人,長了眼睛沒有?意思是,他看錯了人,供養了你這個著境粘心的俗漢。趙州禪師是大手筆的宗師,不會上這個當。寒山子問:“上座還識牛麼?”趙州答:“不識。”這就像達摩祖師回答梁武帝一樣。梁武帝問:“對朕者誰?”摩曰:“不識。”達摩祖師連自己也不認識嗎?趙州禪師連牛也不認識嗎?不是這個意思!在認識、不認識上著眼都錯。達摩祖師答“不識”是針對問話中的那個“誰”,趙州禪師答“不識”是針對問話中的那個“牛”,二答同出一轍,都是掃蕩一切粘滯、超越一切能所相對,不著在“誰”上、不著在“牛”上,將赤裸裸淨灑灑的靈明真心和盤托出。寒山子聽到趙州禪師答“不識”,就指著牛蹄印說:“此是五百羅漢游山。”趙州問:“既是羅漢,為甚麼卻作牛去?”寒山子說:“蒼天、蒼天!”這是什麼意思?這是說,你這個人分別心熾盛。一切眾生都是佛,都具如來智慧德相,你還從腳印上分別羅漢、牛啊!“蒼天、蒼天!”就把趙州禪師罩住了。趙州畢竟是大手筆宗師,善於在無法轉身處轉身,就像太極推手一樣,四兩撥千斤,於是他哈哈大笑。寒山子問:“作甚麼?”你笑什麼?趙州說:“蒼天、蒼天!”意思是,你問“作甚麼”,還是有個東西在啊!寒山子讚歎道:“這廝兒宛有大人之作!”你具有大丈夫的作略,具有解脫者的風範。
宗下叫我們時時見性,在一切作用中見性,不跟境界跑。永嘉禪師說:“行亦禪,坐亦禪,語默動靜體安然。”禪宗禪宗,處處是禪,時時皆宗,故云:“日日是好日”。所以,“不捨輪迴而住清淨”。本體清淨,在在處處都是道場,還有輪迴相可得麼?
六、無功用行
“解脫染淨纏縛,無功用修正而任運也。”
對污染、清淨分別不休,就被染、淨的概念纏住束住了。從這種纏縛中解脫出來,就是“解脫染淨纏縛”。《金剛經》云:“應無所住,而生其心”,應是隨順,無所住是不粘滯,隨一切緣而不粘滯,生靈妙無住之心,這是“無功用修正”。八地以前的菩薩都是有功用修正,比如我們教大家時刻照顧本來,照顧就是有功用修正,但是你不照顧不行,習氣重啊!一旦忘記掉,就又住相、住境了,又跟妄念跑了。所以,要時時刻刻注意觀照,這是從有功用轉化到無功用的方法。八地以上的菩薩,才能“無功用修正,而任運也。”修正者,就是不要散亂,時時刻刻正念昭昭,了了分明,惺惺寂寂,寂寂惺惺。無功用者,連觀照之心都沒有了,這才是“無功用修正”。諸位注意,不是現在讓你馬上做到,而是要從有功用到無功用。有功用修正時,不要認為這樣修就滿足了,就以為是修好了。我們要進步、進步、更進步,八地、九地、十地不算,等妙二覺還不算,要究竟覺——圓成佛果才能了手。所以,要努力做功夫,功夫做到最後才能任運。要從“有功用修正”著手,不這樣,怎麼能到“無功用修正”的程度呢?那就要於妄念息處,識得真心,時時保護它,這點最重要。
“如無此解法之道力,雖有至高之見地、甚深之修持,亦於心無利。”
“解法”就是認識法身。如果只知道死做功夫,或者道理講得很好,但卻不認識法身,就是“無此解法之道力”。若無此道力,“雖有至高之見地、甚深之修持,亦於心無利。”至高之見地,指道理懂得很多,講得很好。甚深之修持,指打座功夫很好,入定很深。若不認識法身,只有這些是不行的。香嚴禪師原是百丈禪師的弟子,他很聰明,對經論禪語樣樣通達,問一答十,但卻沒有解法之道力,沒有認識法身。百丈禪師圓寂之後,香嚴就去參問他的師兄溈山禪師。溈山禪師看到香嚴來了,對他說:“我聞汝在百丈先師處,問一答十,問十答百,此是汝聰明靈利,意解識想,生死根本。父母未生時,試道一句看!”香嚴被問住了,茫然無答。在經書上找,在他看過的文章裡找,竟找不到一句答語。他為自己歎息:“畫餅不可充饑”,屢次請求溈山禪師給他說破。溈山說:“我若說似汝,汝以後罵我去。我說的是我的,終不干汝事。”
所以,若不具解法的道力,於修心沒有什麼實際利益。香嚴禪師遂將平日所看的文字燒掉,氣憤地說:“此生不學佛法也。且作個長行粥飯僧,免役心神。”便泣別溈山禪師,到一所荒廢了的古寺廟(南陽忠國師遺跡)裡住下,自耕自食。他燒卻文字,不學佛法,掃掉了“至高之見地”;長行粥飯,免役心神,排除了“甚深之修持”。但“父母未生時”這個話頭,他卻時時處處沒有忘記。禪宗參話頭的修法,是由宋朝的大慧宗杲禪師力倡而風靡禪林。香嚴禪師是唐朝人,那時禪宗多用直指,參話頭並沒有廣行。香嚴禪師可謂是開了“參話頭”的端倪。他行也參、坐也參、下地耕田也參,正所謂“行住坐臥,不離這個”。他不但拋卻了世間名利,出家學道,而且掃除了“開悟”、“成道”等種種概念,置心一處。這樣久久行去,好消息就要來了。有一天,他開荒種田,一鋤頭鋤過去,鋤到一塊瓦礫,他拿起一擲,正好打在田邊的竹子上,“啪啦”一聲,震醒了生死大夢,頓時打開本來。噢!原來如此。這在禪宗謂之“破參”——參破了所參的話頭。那麼,父母未生時是什麼面目啊?香嚴禪師沒有說破。幸好他沒說,不然,“父母未生時”以後就不能作為話頭來參了。有了現成答案,就提不起疑情了。
到了宋朝,由於大慧禪師的提倡,參話頭盛行。有一個和尚也參“父母未生時”這個話頭。他不像香嚴禪師那樣,燒卻文字、不學佛法、長行粥飯、免役心神,他對至高之見地、甚深之修持掃得不盡,就不免役使心神,參話頭過急。久久他變得瘋顛了,嘴裡念念叨叨,露宿街頭巷尾,然而“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”卻時時處處沒有忘記。有一天,他遇到兩兄弟打架,叔叔出面勸阻。叔叔說:“你們父親在世的時候,可是有面目的人啊……”有面目就是有面子、有威望。這和尚一聽到“有面目”,就傻愣愣地擠進圍觀的人群,要找到這個面目。叔叔批評他的兩個侄子:“你們卻打架,像什麼話?這麼沒面目!”這和尚一聽到“沒面目”,頓然虛空粉碎、大地平沉,真如實相朗然現前,他破參開悟了,從此不瘋不顛,逍遙自在去也。“沒面目”就是無相之實相,就是自性啊!只知道無相的理論,不見自性,落不到實處,任你說得天花亂墜、地湧金蓮,也沒有用。必須落實在心地深處,明見自性,才可透得過種種境界。
香嚴禪師破參悟道之後,沐浴焚香,遙向溈山方向禮拜說:“和尚大慈,恩逾父母。當時若為我說破,何有今日之事!”乃有頌曰:“一擊忘所知,更不假修持。動容揚古路,不墮悄然機。處處無蹤跡,聲色外威儀。諸方達道者,咸言上上機。”這個頌傳到了溈山那裡,溈山禪師對他的高足弟子仰山禪師說:“此子徹也。”仰山卻說:“此是心機意識,著述得成。待某甲親自勘過。”他要親自考考香嚴。仰山見到香嚴,說:“和尚讚歎師弟發明大事,你試說看。”香嚴舉出前頌,仰山說:“此是夙習記持而成。若有正悟,別更說看。”香嚴又頌曰:“去年貧,未是貧;今年貧,始是貧。去年貧,猶有卓錐之地;今年貧,錐也無。”仰山說:“如來禪許師弟會,祖師禪未夢見在。”香嚴禪師又成一頌:“我有一機,瞬目視伊。若人不會,別喚沙彌。”仰山聽後大喜,報告給溈山說:“且喜閑師弟會祖師禪也。”香嚴禪師法名智閑,故仰山稱他“閑師弟”。他原是跟百丈禪師學禪,但後來在溈山禪師的激勵下開悟,就成了溈山禪師的弟子。我們在這裡不能扯得太遠,這段公案就不再解釋了,留給你們自己去透吧。
別看現在這裡有這麼多人聽講,若無“解法之道力”,腳跟未必站得穩。一聽人家說,我的法怎麼好、怎麼妙、怎麼高超,一下子就滑過去了,他要學“至高之見地”。一聽人家說,我的法多麼多麼有力量,能出多大多大的神通,馬上就跟著跑了,他要學“甚深之修持”。他不曉得真心是根本啊!“如無此解法之道力,雖有至高之見地、甚深之修持,亦於心無利。”你那理論敵不得生死,你那神通算不上解脫。若不認識根本,沒有用處。若不得漏盡通,即使發了五神通,也是妖通。不但不能解脫,還有入魔的危險。因為“無解法之道力……於心無利”啊!
“煩惱力未退,非真實之道。”
為什麼“解法之道力”這麼重要呢?因為若無此道力,便不識無相之真心,那就是“煩惱力未退,非真實之道。”你心中的煩惱力沒有退掉,總在煩惱當中,就不是真實解脫之大道。我們學佛,要認識根本,從而得此“解法之道力”,這才是“真實之道”,不能跟著邪魔外道走。跟邪魔外道走,將來會成魔子魔孫,而不會成佛的啊!
“如得此自起自滅之妙要,雖毫無至高見地之持法與甚深修法之緣依,然其自性亦決能從二執之纏縛得解脫。”
我們認識到了妄念根本不可得,就不用去管它,不用去壓制它,任它自起自滅。在“起滅隨無”之際,“隨妄本淨”,迴光一瞥,一把擒來,從而識取真心,便得“此自起自滅之妙要”了。我們打坐的時候,念頭來了不要去睬它,只管持咒,任它念頭自起自滅。如果你要壓住它,在心裡念叨:“不要起、不要起”,那你就會胸口發悶,很緊張、很難過、很不舒服。很多人胸口發悶就是這麼回事,他太緊張了。只要不跟著念頭跑,讓它自起自滅,就會輕鬆爽快,久久則定,隨著你念咒功夫的深入,慢慢地入定了,進而由定開慧。打坐時如此,平時也如此。就像在南京路、西藏路(上海繁華處)路口,人來人往、車來車去。他們來了與你不相干,你不拉他們,他們就過去了。念頭起了你就讓它起,它自起自滅,並不長久,自然就滅掉了。但如果念頭來了,你不知道,那就壞了。分明是跟著妄念跑而不自知,分明是攀緣住著,哪裡還是修行啊!所以,看見念頭,不跟它跑,任它自起自滅,這非常重要。“如得此自起自滅之妙要,雖毫無至高見地之持法與甚深修法之緣依,然其自性亦決能從二執之纏縛得解脫。”
“至高見地之持法”,即前句講的“至高之見地”。“甚深修法之緣依”,即“甚深之修持”。有“至高之見地”可持、有“甚深之修持”可依,這都不可靠。“解法之道力”,即“自起自滅之妙要”,才是最重要的。前句是說,若不得妙要,縱然具有高見、深修,也不得解脫。此句是說,得此妙要,就算不具高見深修,也能得解脫。這兩句話,是從一反一正兩個方面強調“解法之道力”的重要性。其實,得此妙要方稱至高之見地,具此道力才是甚深之修持。前述見地修持之高深,是有相的、相對的高深;得此妙要、具此道力,才是超越的、離相的、絕對的高深。
“然其自性亦決能從二執之纏縛得解脫”。“二執”就是執兩邊,有好多種講法。執好執壞、執有執無、執是執非、執空執有,還有人我執、法我執。二執很多啊!都是倒向兩邊的。“人我執”,認這個身體或這個思想為我。這是我,以我為主,你們都不要抵抗,都要依從我,都要執行我的意見,都要服從我的意志,貢高我慢全都來了。二乘,就是羅漢、辟支佛,他已除掉了“人我執”,但還有“法我執”——有法可修、有道可成。大乘空宗講“空”,見地很高超,理論很細密。但卻不能執著,執著了便是“執空”。大乘有宗,如法相宗,它是講“有”的,見地也很高超,理論也很細密。但也不能執著,執著了便是“執有”。人們多生歷劫執著慣了,深受“二執”的纏繞束縛,即“二執之纏縛”。它捆住我們,使我們不得解脫。但是,假如你得此“自起自滅之妙要”,具此“解法之道力”,它也捆不了多長時間,你一定能夠從“二執之纏縛”中解脫出來。
“如到金洲,求他石了不可得。”
金洲,純是黃金的地方。有這種地方嗎?何止是有!還有比這更好的地方。西方極樂世界就比金洲更好。在西方極樂世界,想找塊石頭是不可能的。樓臺殿閣,也不是石頭磚頭造的,那是七寶合成,異常堅固,充滿光明。你若到了“金洲”——純是黃金的地方,根本無法找到一塊不是黃金的其他石頭——“求他石了不可得”。這比喻我們若是得了起滅之妙要、具有解法之道力,就像是到了金洲,除了黃金沒有別的,比喻除了解脫沒有別的,那就只能得解脫,得不到別的,是必定能成道的。
“任何所起之動、靜妄想,皆唯現成之真實定境。”
這句話的意思是:隨便起什麼妄想,動的妄想也好、靜的妄想也好,都只能是現成的真實定境,已不是什麼妄想了。就像“到金洲,求他石了不可得”一樣,到了這裡,唯有真實定境,找不到什麼妄想。為什麼妄想能轉為真實定境呢?那是因為得了起滅之妙要,具有解法之道力故也。
你可能會問:妄想都是動的,還有靜的妄想嗎?是的。求靜也是妄想,一味追求入定,一定要定幾個劫,住在定上,有定境可得,這就是靜的妄想。所以我們說,打坐的時候不要有入定的企盼。一上座就追求入定,正是“靜妄想”。妄想一起,這一座就坐不好了。要隨順而入,不去管它定不定,總是持咒不停,一句頂著一句念咒,那就自然入定了。還有,明明知道環境不允許,條件不具備,偏要想到一個幽靜的地方去修行,這也是“靜妄想”。“動妄想”就更多了,要這要那,都是動的妄想。
儘管動的、靜的妄想很多,但這些都是現成的真實定境。念起念滅,不睬它,時時識得真心,認取本來面目,不跟妄想跑,當然得解脫,當然是定境。我們講過,並不是死坐在那裡不動才是定,而是對境不迷惑,任何境界現前,我都心不動搖,這才是無出無入的大定。比如二八佳人、妙齡少女,她是什麼東西?白骨骷髏、臭軀殼,臭得很,有什麼好看?你為什麼見之心動?為什麼跟她跑?分明是淫欲心在作怪。“二八佳人體似酥,腰間仗劍斬凡夫。雖然不見人頭落,暗裡摧盡骨髓枯。”淫欲是生死根本啊!諸位,若淫欲不斷,西方極樂世界是生不去的。有人說,夫妻之間可是正淫啊!哈哈!夫妻正淫那只是隨著你的習性,方便說說而已。知道你們夫妻的淫欲心一時斷不了,故說夫妻正淫,意在不能邪淫。說到究竟處,正淫也要斷!為什麼?要生西方極樂世界,就要斷除淫欲心。淫欲不斷,不能清淨,與淨土不相應,怎麼能生到淨土去?淫欲心最壞,即使你發了神通,淫欲心一來,神通就沒有了。雲門禪師三世為王之後,神通一點都沒有了。他前生作人王,三宮六院、七十二妃,女人太多,神通全失光了。西天有個大阿羅漢,肉身能飛行。國王請這個羅漢到王宮裡應供,羅漢一下子就飛進了王宮。國王恭敬大阿羅漢,讓王妃出來敬酒。這王妃長得非常漂亮,羅漢看見她,心動了一下。就這一下,神通沒有了,不能飛回去了。這種例子還有很多,所以,淫欲心不能動啊!
“復求迷亂自性者,了不可得。”
認取自性之後,時時處處綿密保任,久久就成道了。再反過來找迷亂自性的無明妄想,再也不可能找到了——“復求迷亂自性者,了不可得”。有人問,我認識佛性,不迷了,成佛之後,還會不會再迷?你不必擔心。《圓覺經》云:“譬如銷金礦,金非銷故有。雖復本來金,終以銷成就。一成真金體,不復重為礦。”這裡的“銷”,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冶煉。金礦本來就含金,並不是冶煉產生金,因為“金非銷故有”。比喻眾生本具佛性,並不是原無佛性,因修而有。然而,雖然是恢復金礦中原有之金,終究是用冶煉的手段來成就的——“雖復本來金,終以銷成就”。比喻眾生雖具“本覺智”,根本是覺的,只因妄想執著,同時具有無明煩惱,所以,必須通過修行,得到“始覺智”,始覺合本覺,從而破無明、斷煩惱,才能開顯本具之佛性。“一成真金體,不復重為礦”。比喻一旦成道,就永遠不會再迷了。